Angelin。那些日子以來

奶奶，今天，我忽然想起您。

我想起您矮小的身子，一頭白的發亮的銀髮，耳垂掛著一副大大的黃金耳環，您總是微笑的表情，以及，笑起來嘴角的小小梨渦。
奶奶，這麼多年來，我未曾如此想起過您，除了今天以外。

今天，若不是同事忽然談起了他正在加護病房急救的爺爺，也許，我也不會如此想起您。
如果沒有想起您，也就不會跟同事多說了一些，您在我心目中的形象。

上週，弟弟和爸爸回老家掃墓回來，我才知道，原來，奶奶，您早就搬家了。
幾年以前，您早已不住在原來那片荒涼的山坡上，爸爸和幾個兄弟們，
早就將您安放到有房子的地方居住。
據說，那裡，還有人日夜看管呢，奶奶。

想想，我在家族中，真的不是一個懂事的小孩，怎麼，這麼多年過去了，我未曾，回過老家掃墓過。
老家的樣子，以及您的模樣，在我的心裡面，永遠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子。

奶奶，您到底離開我幾年了呢，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？

我只記得，回老家奔喪的那一天早上，在車子裡，媽媽提醒說，等一下到家時，要記得哭。
懵懵懂懂的回到老家，還沒踏進久違的家門，已經聽見幾尺外，震天價響的哭嚎。

幾乎是從車子裡被拖出來，大家彷彿很匆忙似的，忙著哭，忙著插鼻水擤鼻涕。
接著有人，小聲提醒我趕快跪下來，要跪著走進穿堂。
我很是驚惶，以為聽錯了，因為，從家門口跪到穿堂，還得穿過昔日爸爸的舊廠房，是有一段的。
一會，堂妹的聲音從背後輕輕傳來：「阿嬤，好像是躺在最裡面那間.....」

然後，還沒回神過來，早已經被一堆人在後面推著催促著，不斷前進，我也就，邊配合著哭，跟著向前。

奶奶，您都不知道，跪爬著那幾尺，已經把我的膝蓋磨傷了。
還有，送您到山上時，我小心跟著家族的長輩們，亦步亦趨，在大太陽的煎熬下，一會兒哭，一會兒還要跟上路程，農業大縣的大太陽，烈的我簡直要暈眩過去，回到老家以後，果然還是中暑了。
「都幾歲了，還這麼瘦弱.....」
「前幾天，我好像沒看見她哭......」
昏眩中，我彷彿聽見有人嘀咕...。

幾天以後，好不容易回到居住的家，回到學校裡，課堂上我常常邊發呆邊回想，奶奶，您真的走了嗎？
您真的，已經離開我，到另一個世界去了，是嗎？

奶奶，雖然我跟您沒有很熟，您也不常給我零用錢，可是我知道，您是一個很守信用的人。

我記得，您生病前有一段時間，被安排住我家，跟我睡一起，我常常背著你，偷偷躲在棉被裡幹壞事。
奶奶，對不起，因為我知道您耳朵不好聽力不好，所以，我才敢在棉被裡面，偷吃統一肉燥麵。
奶奶，剛開始，我都不知道，您早已觀察我一段時間了。
一直到，那一次我又趁著您睡去當兒，繼續躲在棉被裡面偷吃，我真是笨，笨到以為，
即使我吃的有多大聲，喀滋喀滋的，耳背的您一定早熟睡了。

正津津有味時，感覺背棘一涼，房裡小燈忽然照進來。
您倏忽掀開我的棉被，正巧看見我將最後一口乾的肉燥麵往嘴裡送。
相當詫異的，您不解問我說：「為什麼在躲在裡面吃東西，是因為晚餐沒有吃飽嗎？」

奶奶，對不起，為了怕被罵，我竟然，拜託你不要跟爸爸說。
我怎麼敢跟您說，我真的只是一時嘴饞而已，因為貪吃，爸爸又不准吃零食，所以，只好偷偷吃呢！

這件事以後，我還悄悄觀察您一陣子，發現您一直非常守信用，因為爸爸都沒有生氣。
可是這事，我卻忘了應該好好的謝謝您。

奶奶，一直到現在，十幾年過去，我才忽然又想起這件事。
因為這件事最深刻，我也就這樣一直記著。
因為您給我的印象幾乎停留在於同床共枕的那一段時間，我也就，將這事繼續放在心上。
奶奶，我真的沒有忘記您，真的。

最後，知道您很愛漂亮，希望，您老在另一個世界裡，永遠都戴著您心愛的耳環和手鐲，微笑著。
喔，還有，奶奶，您留給我的那些小首飾，媽媽一直把它收的很好。